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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福元夫妇执子之手,以子偕老,一直相濡以沫,经历了几十年艰辛创业中的风风雨雨。(《日本新华侨报》)
朱福元(1919-2009),日本著名中餐厅“赤坂饭店”的创办人,当代著名书画收藏家。朱福元出生于江苏昆山,幼承庭训,酷爱书画。朱家本是乡绅世家,但传到朱福元这一代时,家道早已经中落。夫人方韦(1924-2015),昆山蓬朗镇人,为民国名士方还之孙女。
上世纪40年代,朱福元一家来到香港生活。但到香港没有多久,朱福元手里仅有的一点钱就被人骗走了,一家人的生活陷入了困境。在香港无法生存下去的朱福元,只得携妻带子东渡日本谋生。
赤坂饭店
在日本,朱福元一家举目无亲,儿子又还年幼。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打工,先是在家具店打工,什么活儿都做。当时朱福元与妻子所在的家具店楼上有一家餐厅,夫妻二人一得空就会上去帮忙,不要老板一分钱。久而久之,夫妻俩学会了精湛的厨艺,也学到了餐厅的管理经验。经过多年的勤劳和艰苦积攒,又得到了餐厅老板的帮忙,朱福元在日本开起了自己的第一家中餐厅——赤坂饭店。
1950年时的盛田昭夫
经过辛苦的创业,他们的饭店由小到大,滚雪球似地发展起来了。最多的时候,东京、名古屋、洛杉矶、夏威夷等地,共有16家赤坂饭店。日本天皇、田中首相、索尼公司创始人盛田昭夫等都经常光顾朱福元的餐厅。有时候,皇室的一些会议就在饭店的楼上开。朱福元还与盛田昭夫成为了好友,盛田昭夫去世时,朱福元一家专程前去吊唁。
朱福元在日本获得了很大成功,加入了日本国籍,但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中国人,时刻记挂着中国。
自近代以来,中国大量文物珍宝流落日本。朱福元在异国艰辛创业,事业有成后,便倾心于寻觅收藏流失海外的中国历代书画珍品。他奔波于日本、东南亚诸国和我国港澳地区,不惜重金收集唐宋元明清和近代书画。
赵伯驹 《江山千里图卷》
朱福元珍藏的最珍贵一幅画,当属唐代的《加里加尊者像轴》,这幅画全世界仅有三幅,一幅在伦敦、一幅在敦煌、一幅在朱福元手上,目前市场售价超过1亿人民币。此外,朱福元还收藏了五代十国时期画家徐熙的《牡丹图轴》、南宋夏珪的《溪山浮槕图轴》、李迪的12幅《绘珍花鸟草虫图册》、赵伯驹的《江山千里图卷》、北宋赵佶的《思吟图扇》以及元代管道昇小楷《璇玑图卷》等国宝级精品古画。
说起朱福元的收藏,还有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呢。
《母鸡养雏图轴》
上个世纪80年代初,画坛泰斗刘海粟应日本绘画大师平山郁夫之邀赴日访问,抽空拜访了老朋友朱福元并欣赏他的收藏。当北宋画家崔白的一幅《母鸡养雏图轴》渐渐展开时,刘海粟突然面露惊喜之色,随即又长叹一声:“可惜啊!”朱福元心头一紧,忙问缘故。刘海粟慢慢说道:“画是名画,可你大概不知道,崔白另外还有一幅《雄鸡傲睨图轴》,是和这幅配对的,我记得宋徽宗的《宣和画谱》上有记载。要是能让那只‘公鸡’和这只‘母鸡’配对,那就更好了。”
《雄鸡渺视图轴》
刘海粟的话让朱福元寝食难安,他判断这只“公鸡”也应该在日本。于是他暗暗下了决心,一定要让“公鸡”和“母鸡”团圆!数年后,朱老先生终于在日本的一个古玩市场举办的中国书画展上,高价觅得日思夜想的《雄鸡傲睨图轴》。
就在此时,美国一博物馆得到消息,找到朱福元愿意出10倍价格买下此画。朱福元却不为所动,他告诉美国人:“古画是中国的,该回中国,跟美国有什么关系?”此画最终回到中国,一雌一雄“双鸡图”再次团圆。
明 俞允文 《行书手札》昆山堂美术馆藏
1980年,朱福元从日本一学校校长家中购得一件元代才女、赵孟頫妻子管道昇的回文诗,这一真迹在国内独一无二,堪称国宝级精品。为了这件国宝,朱福元往校长家跑了无数次,前后花去了近千万日元。
吴昌硕 乙卯(1915)年作 松石图
有一次,朱福元去香港,听说有吴昌硕的画,心里痒的不行,可对方看他一支雪茄没抽完还留着下午再抽,以为他没钱,只是说说而已。可当朱福元下午去一看,是六尺的《松石图》,立刻眼睛大亮:这是“吴王”啊!忙问:“多少钱?”老板说,“你诚心要,就原价给你”,他说“不行,至少要把利息加进去”,结果几十万日元就买下了。在飞机上,这幅画被一个日本人看见,马上出价二百万,朱福元不卖。事后日本人给他一个电话说,“你什么时候想卖我都要,五百万行不行?”朱福元还是没有松口。
再不久,北京故宫到日本举办马王堆出土文物展,故宫的工作人员对朱福元说,“这是‘国宝’,卖给故宫吧!”朱福元不肯,“钱再多我也不卖!”故宫的人只好留下话说,“不管什么,以后你要卖就卖给我们……”
溥心畲《货郎图》
这里,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:时任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的官董建华,在听说“日本人”在香港买了吴昌硕的《松石图》和溥心畲的《货郎图》后,十分恼火,说:“这都是国宝,竟然让一个日本人弄去了!”董建华哪里知道,这个“日本人”比好多中国人还要爱中国爱家乡。
从1990年开始,朱福元开始将珍藏的所有古画捐给故乡昆山,长达10多年的时间里,朱福元总共捐出了300多幅古画,其中有至少10余幅属于一级国宝精品。捐品的目录长长的也沉甸甸的,捐赠的字画也大多经过当时中国鉴定界最高权威徐邦达、谢稚柳、杨仁恺等人的鉴定,著名的鉴赏家薛永年还为朱福元编了一本藏品画册。
朱福元没有向昆山政府提出任何要求和条件,仅仅是希望昆山在将要建造的科技文化博览中心,辟出一块地方来收藏他的字画,并且取名“昆仑堂”。2001年,昆山市科博中心大楼的三楼的昆仑堂美术馆成立并对外开放。
昆仑堂美术馆
朱福元常说:“私藏等于销毁。”将毕生所藏捐献给祖国,让流失的国宝回归祖国,这是藏品最好的归宿,也是朱福元的一生所愿。
对于朱老的收藏与人品,启功曾给予了高度评价:“当代私人收藏中国古代字画,朱先生是世界第一。像朱先生这样的品格,天下也找不到几个。”
朱福元先生之子手捧父亲的骨灰,陪同着老母亲缓缓走进昆山市殡仪馆大厅《日本新华侨报》
2009年朱福元病重,临终前他告诉儿子:“我是中国人,我死之后将我送回中国,让我回到故乡。”3月25日,朱福元在东京逝世,享年91岁。他的临终遗言,感动了无数人。同年5月12日,朱福元的家人遵照他的遗愿,将他的骨灰带回了故乡昆山。
在昆山市殡仪馆举行的朱福元先生追悼会上,朱先生的太太方韦女士代表家属向与会来宾表达了诚挚的谢意。(《日本新华侨报》)
在追悼会上,妻子方韦泣声说道:“先生你一辈子辛劳,大半辈子在异国他乡漂泊,今天如愿以偿,回到了祖国,回到了日夜思念的故土。我相信你一定会含笑九泉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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