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人听到奈良美智这个名字都会以为是一位温柔的女性吧,其实正好相反。从叛逆的摇滚青年到充满治愈能力的造梦大叔,奈良美智究竟如何完成人生的蝶变?
“你的创作灵感是什么呢?”
看似十分普通的问题,对于作答无数次的日本著名艺术家奈良美智(Yoshitomo Nara)而言,却要认真思量许久,因为提问者是一位年仅七岁的小女孩。
这是一次在奈良美智的展览上,当全场成年人粉丝纷纷八卦他的情感生活之时,一名小女孩大胆发出另类声音。
正当奈良美智正思考该如何回答的时候,小女孩紧接吐露的心声,让他瞬间流下热泪:
“悲伤时,我好想喊你的名字。”
正如此,奈良美智的画作,是为所有拥有柔软敏感之心的人所画,不分年幼抑或成年。三十年的艺术生涯,他依然坚持纯粹表达自己,将世界与生活赋以形状,并且为之不断努力。
图源http://t.cn/EwsBLkZ
人类艺术史,归根到底是以不同时期的迥异形式去阐述“孤独”这一母题。从孤独的中心,诞生了美;在孤独的呼啸中,拥抱了爱。
纵使孤独的模样千姿百态,但若然得以具象的体现,那么其所幻化的小孩总能瞬间抓住我们的心:
大头高额,犀利邪恶的上扬眼神、时而露出锋利虎牙,仿佛向整个世界宣战;在狭小的空间里面,做着天真有邪的童梦,向全世界表达独特的观点、展示自身的喜怒哀乐、迷茫与孤独。
《The Little Ambassador》|| 图源https://ec.tagboat.com/eccube_jp
这是奈良美智的标志小孩。近三十年来,他从一而终创作同一位玩世不恭、桀骜不驯的小孩,以赋予灵魂质感的笔触,使“尖锐严肃”成为小孩的骨骼,“纯粹治愈”成为小孩的滚烫心脏。
孤独与疏离感,是奈良美智的创作动力;而孩童回忆与童年既视感,则是他贯注其中的创作来源。
奈良美智将自己称为“童年隧道工”,经由艺术创作,不断挖掘、回溯那逝去童年的点滴感触。
当年生于冬季的小美智,不知何为“孤独寂寞”,童年时光大多都是在与小动物的对话中度过,以致于他后来的创作中,总会出现温顺小绵羊、乖巧小狗:拥有柔和轮廓,给予人极大抚慰。
奈良美智自传《小星星通信》|| 图源http://t.cn/Ews1k8H
到了青春期,他受到当时席卷日本的摇滚与民谣的影响,透过唱片封面,真正地接触了艺术。
摇滚青年奈良美智 || 图源http://t.cn/RwIITYz
他成为了一名不折不扣的摇滚青年,沉溺于从60年代末到70年代中期的欧美摇滚音乐。
并且总是出没各种Livehouse与酒吧,在音乐与荷尔蒙的双重搏动中,他逐渐发掘到潜藏于身体深处的无限创造力——绘画,18岁的他终于拿起了画笔。于是,一场属于内心世界的无限冒险,自此敲响前奏。
《Power to the Punk》|| 图源http://t.cn/EwsRfM7
奈良美智喜欢一边听震耳欲聋的摇滚,一边创作,由此他的作品中,举起拳头抑或刷电吉他的摇滚与朋克小孩总是占据大量篇幅。
《Guitar Girl》|| 图源http://t.cn/EwF321a
20岁拿着学费去欧洲旅游,在周游列国的过程中,为他日后创作积累了众多丰厚的素材,他下定决心此生必定以绘画作为立足之本。
后来28岁,在大众印象中,临近而立之年的人,事业与情感,必定有其一,稳定之。奈良美智却依然辞去原本的工作,只身一人远赴德国求学。
他就读的是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,被誉为二十世纪世界现代艺术摇篮的殿堂,曾经留下了博伊斯、里希特等艺术大师的创作心血。
在画室中的奈良美智 || 图源http://t.cn/EwsRP6T
然而,独在异乡为异客。语言与文化背景,无疑是巨大的鸿沟。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,格格不入总充斥着他的全部。他仿佛又回到童年,只身一人,孤独却无可诉。
此时,绘画与音乐自然成为了他最好的陪伴,也成为了他的造梦伙伴。而他艺术观念,也从此前“为了获得存在感”,转为“实诚地直面自己的内心”,他不断地在挣扎与挫折中,反思自己的身份,重新发掘自己。
奈良美智在德国度过了12年,期间他那尖锐温柔的作品,陆续收到阿姆斯特丹、科隆等地知名画廊的展览邀请。
从千禧年开始,奈良美智在日本和美国的群展和个展巡回中,所展出的作品售价不断攀升。根据佳士得的统计,他的画作基本都以每幅千万元人民币的价钱成交,拍出率更是高达100%。
《Harmless Kitty》|| 图源http://t.cn/EwsRLye
2001年,奈良美智加入由村上隆、青岛千穗等日本艺术家组成的前卫艺术团体“超扁平”,利用非常鲜艳夺目的色彩图案与卡通,审视日本年轻世代所推崇那过度的营销与消费文化。
此时,奈良美智俨然成为日本最为闻名遐迩的艺术家之一,他与村上隆、草间弥生并称为“日本国民级艺术家”。
《世界和平》|| 图源http://t.cn/EwspoqG
在日趋同质化的现代艺术之中,奈良美智开辟了属于自己的理想国。他的作品,就如同刺猬:在生人勿近的锋利外表之下,包裹着一颗柔软敏感的透明之心。
奈良美智的画作,既有回溯至日本浮世绘人物画的传统特色,也充满着对于日本动漫的喜爱,同时凝结了现代极简美学的核心,奈良美智落笔利落,作品简洁。
青春期便开始深入骨髓的摇滚,那“爱与和平”的自由叛逆之风,推动他不断开拓更加辽阔的天地。
《No War》|| 图源http://t.cn/EwsRfM7
《No Nukes》|| 图源http://t.cn/EwsRfM7
反战、支持无核化、标语是最为直观的表达。
一眼观之,会被可爱的外表所深深吸引,但随后只要仔细观摩,则会被可爱外表背后的姿态所震撼:不屑、乖张、挑衅、反叛、侵略。
《Girl with Cigarette》|| 图源http://t.cn/EwsRfM7
《The Girl with the Knife in Her Hand》1991 藏于洛杉矶近代美术馆
图源http://t.cn/EwsROYv
可爱小孩抽烟、甚至是拿小刀,是出于攻击,抑或防御?每个观者皆有自我的感受,而奈良美智则坦言,在他们的周遭、我们看不见的地方,小孩正被更加高大、拿着更具破坏性武器的坏人所包围。
小孩凌厉的眼神里面,涌动着一份至真的纯澈,充满冷静的坚韧与永远对世界保持好奇心的赤子之魂。
奈良美智的小孩,尽管一向被外界认为是“小女孩”,但据他表述,小孩都是没有具体性别,皆因他认为:小孩都是中性,就如同灵魂一般。
《Bue Sheep》|| 图源http://t.cn/EwsRnuM
而在另一个系列,梦游娃娃,狭小的空间让奈良美智的小孩们获得了安全感。
《Fountain of Life》2001/04 摄:木奥惠三 || 图源http://t.cn/EwsRrDn
梦游娃娃如同虔诚的朝圣者,轻闭双眼、轻柔提起双臂,自由做梦。梦幻的触感,让梦游娃娃能够带给我们无限温柔的暖意。
“在某种程度上,人会受到成长的城市与环境影响而拥有类似的性格,但我们不能以同一标准判断每一个人。”
主张平等是奈良美智艺术所传达出来的信息之一,他用孤独的艺术创作,陪伴众多不同背景、不同语言的人。
《長い長い長い夜》1995年 || 国立国際美術館
图源http://t.cn/EwsE7Us
《Voyage of the Moon(Resting Moon)/Voyage of the Moon》2006 摄:中道淳
图源http://t.cn/EwsE2ur
奈良美智的创作贴近生活的根源,同时也被周遭的生活所影响。三十年来,尽管从一而终创作同一位小孩,但绝不是一成不变。每个时期,透过小孩,都能看见奈良美智对于当下生活的感悟与反思、自省与思考。
从2011年开始,他的画作发生了改变:相比之前年轻时那尖锐跋扈,如今小孩的眼神显得更为柔和。
《Woodcut- collage》2011 || 图源http://t.cn/EwsRnuM
《Houseplant》2011 || 图源http://t.cn/EwsRnuM
这一切都源于死亡:东日本地震、父亲的离世,让他真切感到,似乎遥不可及的死亡,原来就近在咫尺,他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转变,体现在创作上。
“将每天感动的事情像写日记一样画下来,这让每一天都过得很有意义。”
奈良美智一直都在尝试以不同媒介进行创作,其中他最爱随手撕下纸张或者旧信封作为即兴创作载体,他认为,纸上作画是最能表达真实情感的载体。
《奈良手记》|| 图源《nara note》
《奈良手记》应运而生,里面记录他的手绘,以及每天他的真实想法,同时也展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奈良美智。
在我们看来的天才艺术家,原来日常也会被焦虑与烦恼折磨的时候。
迷茫、想放弃,因画不出来而焦头烂额,但还得拿起笔继续画。当他处于低潮期,每天都不得不与自己的内心作战斗。
《奈良手记》|| 图源《nara note》
“继续坚持有意义吗?可是放弃的话就完蛋了。”
于是,就算痛苦得打滚,处于迷茫中的奈良美智,坚持不断前行、寻找力量,追逐那一丝丝显露的光芒,由此才会诞生出众多让我们由衷喜欢的作品。
《Life is only one!》|| 图源http://t.cn/EwsRnuM
奈良美智总是希望自己的作品,能够不设限走入更多人的生活中。他陆续在东京开设了A to Z café,以小木屋的这一狭小的安全之地,让人们走入他的想象世界之中。
N’S Yard是他近年创建的私人美术馆,位于栃木县那须盐原市、明治森林的黑色之路,曾是明治时期外务大臣青木樱的私人别墅。
简洁现代风让这座位于森林中的小院子,显得更为别致。内设五个展示空间,包括奈良美智未曾公布的新作品、雕塑、他创作时所聆听的唱片封套以及友人们的艺术作品。
与其说是私人美术馆,倒不如说是一方能够近距离感受奈良美智造梦的纯粹之地。
(如今奈良美智依然穿着喜爱摇滚乐队的T恤,譬如这件美国朋克鼻祖Ramones)
图源https://www.artlogue.org/node/3999
事实上,每个人因孤独与悲痛而变得异常冰冷的内心,就如同一片看不见边际的荒原。
奈良美智则将我们这些各自冰冷的荒原,紧密地聚合起来。贴近生活的根源,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化,并且慢慢渗入我们的意识之中,让我们的心里都住进一位奈良美智式的小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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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介绍
小虾饺:独立文化编辑,成长中的作家与编剧,太宰治第一迷妹。热爱古典与摇滚,重度糖分依赖者,家有一名兔主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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