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遗孤的中国往事:只要有家人,哪里都是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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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车疾驰而过,透过车窗口张望——被初雪覆盖的平坦土地、散落着的低矮土屋和偶尔闪出的骑着毛驴的赶路人。

这是一幅与日本家乡大不相同的画面。
尽管已过去80余年,从懵懂孩童到耄耋老人,王林起依然会时不时回忆起这幅初见中国时的景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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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华日本遗孤
现年84岁的王林起,是一名二战“日本遗孤”,他出生于日本山形县,原名“渡部宏一”。

5岁时,王林起与家人举家迁至旧满州地区(指日本过去侵占中国东北后,制造的“满州国”傀儡政权的所在地,现中国东北地区)。
而后因战争局势混乱,王林起沦为遗华日侨,在中国籍养父母的培育下长大,并另起中文姓名“王林起”。
9aede83be37c0157ddceed2a9f4e62b3.jpeg渡部宏一及弟弟骏与父母的合影
回顾这80多年来在中国的生活,王林起说,他对中国最早的印象,是在1940年代的秋天。
他至今仍记得,当时看到东北大地的那份苍凉感,瞬间能勾起人的思乡寂寞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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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人相继去世
王林起一家人搬至中国后,在黑龙江省林口县落脚。
除王林起外,家中还有双亲、2名弟弟及1名妹妹,总计6名成员。
但家人团聚的时光非常短暂,王林起就读国民学校4年级时(约为1945年春天),父亲被军队征召,不久后就失去音讯。
一家人也在躲避苏联军队的攻击时走散,仅剩他的弟弟和母亲,与王林起同行。
三人辗转逃亡至位于奉天(现中国沈阳)的收容所后,每天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,母亲甚至被夜袭的苏联士兵刺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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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击母亲惨死在自己面前的王林起,原本想追随母亲一起死去,但念及到年幼的弟弟无人照顾,便强忍悲伤,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。
随后,兄弟二人沿路乞讨,虽幸运地被一中国家庭收养,但弟弟到了新家后,却没有从此衣食无忧,而是不久便撒手人寰,王林起顿时成了真正的孤儿。
相差12岁的母子情感
贾凤是王林起的养母,她对这捡来的孩子十分照顾,每朝会替他在棉被里加些棉絮,深怕其着凉。
养父王殿臣人也不错,他会耐心教导原本不会说中文的王林起认字和说话。
王林起则会帮忙父母哄新家庭年幼的“妹妹”,及帮忙养母做饺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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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过数月后,王林起开始慢慢适应新家庭的生活,养父母也找来算命师替他算命,将原本的日本名改成了中文名:王林起。
为躲避内战波及,王林起而后进入北京的学校上学,他在新家庭中排名“老大”,随渐渐接触中文及中国文化。
等到王林起进入中学就读时,他已经完全忘记该如何讲日语了。
王林起升上高中后,原本打算继续升学,但因家中经济需求,他不得已办理休学,进入工厂工作。

1960年,养父因病去世后,王林起更是下定决心,要与养母二人一同撑起家计,让弟妹过好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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值得注意的是,不论是在学校还是职场,听到王林起来自日本,而后辗转被中国家庭收养的经历,大部分人都没有歧视或看不起他。
对于这点,王林起自己也很感激地表示:我十分幸运,身边尽是很好的人,让我能很自然地融入中华民族之中。
睽违40年回故乡
国际局势较稳定,中日邦交于1972年正常化后,多数和王林起一样的遗华日侨,开始返回日本居住,并取得日本国籍。
王林起也在朋友的劝说之下,凭着记忆寄信给还在日本的亲属,告知自己在中国生活的状况,幸运地得到对方想见他一面的回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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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说在王林起启程前往日本前,养母贾凤朝曾对他说:你已经尽了你该尽的义务,安心去日本吧,就算不回来也没关系。
听到这番话的王林起,内心五味杂陈,他告诉养母自己一定会回来的。
而后,在1981年的春天,王林起起身前往日本。
睽违40年回到故乡,王林起的心中除了感慨,还是感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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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老家旁的小路上,王林起恍惚间感到生母犹如当年一样牵起了自己的手。自己之所以能够活下来,并和现在的养父母相遇,似乎一切都是生母在天之灵的守护。
为重温故乡及儿时的记忆,王林起在日本足足待了1年又2个月后,才启程回到中国。
在飞机起飞的那刻,王林起突然控制不住眼泪,大哭出声。
他至今回想起这段回忆,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落泪的原因,但猜测是因为这次离开日本,就等于真的离开了自己的“故乡”,所以不禁流下眼泪。
只要有家人,哪里都是家
想起至今的人生,王林起表示,尽管周遭的人都说他是“中国人”,但他从未认真思考自己到底是中国人,还是日本人。
只是随着生活过日子,除与养母定居在中国外,每年也会带着妻子造访日本。
在年幼时失去家人的伤痛及思念,至今仍留在他心中,但他已不再像小时候会感到寂寞了,因为在中国,他有了新的家庭和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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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据《朝日新闻》报道,中日邦交于1972年正常化后,日本政府开始统计遗华日侨的人数,结果显示,约有2818名遗华日侨,和王林起有着相同的经历。
其中有2557人因思念故乡,加上考虑到日本经济成长较为稳定,故选择回到日本取回国籍;
剩下几百人则因已习惯中国生活,或养父母已届高龄,需要人照顾,而选择留在中国。
多数遗华日侨都已丧失日语沟通能力,中国和日本一样,对他们而言,都是自己的“祖国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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