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清流无间断”
自从4岁那年入门茶道,第一次推开稽古场(注:指茶道课堂)的大门后,关于点茶,我最常听到的教诲就是——要如流水般。
京都,是我们日本茶道的祖师——“茶圣”千利休的集大成之地,也是安息之所。望着京都鸭川的流水,我常常想,茶人(注:日本对茶道中人的雅称)的最高境界,应该就在这无间断的鸭川流水中吧。
“清流无间断,碧树不曾凋。”只有涓涓细水,才能成就江河湖海。只有不忘初心,才能在熙攘浮世中,保持平和的真我。
然而,茶道的修行,并非教人远离世俗,独坐青灯。相反,茶道是在日常的柴米油盐、待人接物中,追求心有灵犀、物我两忘的境界。大隐隐于市,结庐在人境。一切看似平淡无奇,却无不是精神与功夫。
日本茶道,从使用的道具到点茶的动作,每一个细节都有考究。
40多年来,我通过茶道结识了世界各地的友人,看到日本之外的世界。寰宇之大,风土人情各异,我却愈发坚信,人与人之间没有本质上的区别。世间往来,无非就是推己及人,正心诚意,与茶道的根本,完全一致。
用茶筅点茶
对我而言,京都的一草一木,都包含了与茶道相关的往事。而这一次,我有幸从一个茶道人的视角,与中国朋友们分享京都的文化与历史,品鉴四百多年不曾间断的茶汤之道。
16世纪中期,日本处于战国时代,因经济贸易而繁荣的堺城(今大阪府泉北地区),人们日日百事缠身,在一盏茶的时间里寻求片刻休憩的“茶之汤”,在世间开始盛行。
据记载,当时的堺城人将茶室称作“市中山居”,意思是坐落于闹市之中,却让人有山居之感的地方。然而,当时茶汤文化的主流是争奇斗宝,用华丽而罕见的茶道具,炫耀自己的财富与权力。千利休,就在大永二年(1522年),出生在这样一个欣欣向荣的同时浮躁不安的时代。
千利休早年的经历中,他的老师武野绍鸥是一个重要的人物。在当时的堺城,武野绍鸥因拥有大量名贵的“唐物”(注:来自中国的道具)闻名,但他对日本的古典、连歌有着深厚的造诣,试着从身边朴素的事物发现美,融入到茶汤之中。
表千家“不审庵”内,主人为客人点茶的席位“点前座”。(图片来自表千家官网)
正式拜师前,千利休在京都大德寺剃度为僧,身着墨染的十德(注:一种男性和服上装),出现在武野绍鸥面前。年仅十几岁的千利休早早地领悟到,茶道虽是日常之事,却要有修行者般的精神觉悟。武野绍鸥不禁赞叹:如此,方可为我弟子。
在世七十年,千利休以“侘寂”的精神,成就了返璞归真的“茶之道”。在他离世后,道统由他的后人和弟子延续,其孙千宗旦的三个儿子,分别形成了今日日本茶道的“三千家”——表千家、里千家、武者小路千家,历经400多年的风雨,传承至今。
纪州德川家赐予千利休的曾孙江岑宗左的“葵”纹茶碗。(图片来自表千家官网)
京都大德寺聚光院内千利休墓。
在日本,茶室周围的庭院称为“露地”,最初写作“路地”,是细细的小道,也就是“幽径”的意思。通往“市中山居”的幽径,象征着从世俗到脱俗的道路,只有受到主人邀请的客人,方能一探究竟。
“茶圣”千利休所建茶室“不审庵”,由表千家传承至今。(图片来自表千家官网)
茶道不仅对主人,对客人也有严格的礼仪要求,只因一场茶会中,一切细节都会被赋予特殊的意义,而仪式感带来的紧张,能够提升人的五感,注意到平日里不会留心的细节。
茶碗的铭文,挂轴上的字画,在无声之中等待客人的解读。茶室中带着露水的花草,是主人为今天的客人专程采摘的,而怀石料理的每一道口味,都考虑到了客人的喜好,四季的流转。
与四季风物相呼应的和果子。
宾主双方,全心全意,唯有如此,方能不辜负仅此一期的相会。京都作为日本的千年古都,承载着日本传统的处世精神,大量的“市中山居”,只对懂得其中礼节真意的客人开启。而茶人作为日本文化之集大成的修行者,经常知晓一些最不为人知的幽径。
一个茶人的境界,在他的为人处世中,会有最真实的显现。千利休的七位得意弟子,人称“利休七哲”,用他们的人生道路,诠释了日本茶道的内涵。中国是茶文化的起源地,也是我第一个在日本之外成立课堂的地方。十多年来,在许许多多中国学生和朋友们的支持下,我的人生与茶道都变得无比丰富。在接下来的四个月中,与中国读者一同探访京都,分享“利休七哲”的故事,对我而言是莫大的荣幸。四个月的主题分别如下:
10月(神无月),在京都祗园的历史深处,伴随着艺伎与舞妓,我们将入座一场特别的雅集。
11月(霜月),走访见证千利休生死的大德寺,体验和食的“茶禅一味”。
12月(师走),暂别京都,在北海道的冰雪胜境,感受日本洗涤身心的温泉文化。
1月(睦月),重返京都祗园,在日本的正月氛围中,迎接新的一年。
表千家茶道教授,花道池坊教授,现于表千家家督门下的宗匠(即亲传弟子)处受教,是宗匠直属弟子。
4岁起拜师表千家茶道,同时学习日本舞、花道、和服等多种日本古典文化,谙熟各类传统日式礼仪。20多年前开设自己专属的茶道、花道、和服教室,在日本的校园教育、国际文化交流中做出贡献。2008年起在上海传授日本茶道与花道,作为日本高级文化人士受到中国本土媒体关注和报道。
大塚老师以严谨负责的态度传授正宗日本文化,多次受邀参与日本国家旅游局、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、日本国驻新加坡大使馆主办的文化活动,成就受到各方的高度肯定。现依次接受活动邀约,但由于课堂深受学生欢迎,东京、上海、新加坡的名额已满,入门需要排队等候。近年更是收到来自欧洲、美国的多个活动邀请,2019年秋在法国巴黎、马耳他共和国举办茶道活动,在世界舞台上愈发活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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