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茶道人的特辑:冰雪深处的隐秘佳苑

茶道人的特辑

在《奥之细道》的序文开篇,松尾芭蕉写道:“日月乃百代过客,流年亦为旅人。”茶道与日本古典文学有深厚联系,比如对“闲寂、简素、枯淡”之美的欣赏与追求,是茶道与俳谐之间共享的精神。

在日本被称为“俳圣”的松尾芭蕉,在《奥之细道》里一边作诗,一边云游日本,化用中国唐代诗人李白的名句“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也。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也。”,表达他对旅行的哲学思考。

2019年,日本的年号从“平成”变为“令和”,许多人借此机会回顾过去,而我忽然发现,自己的茶道人生,同样和“旅行”密不可分。

从出生地北海道开始,数十年来,我走过了京都、东京、大阪,又到上海、新加坡、巴黎、纽约,一路上都与茶道相伴。

今天就允许我谈谈自己在家乡的朋友和学生们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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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雪深处的隐秘佳苑

札幌市南区的定山溪是北海道著名的观光地,其中的温泉和美景不仅在日本家喻户晓,在世界上也享有盛誉,每年吸引无数人不辞千里而来。

对我这个北海道人而言,定山溪的魅力不言自明,只是,每次拜访滨野小姐的佳松御苑,定山溪就会成为一个未曾踏足的新天地,让我一时间分不清楚,自己到底是前来授课的茶道老师,还是一个“误入”秘境的幸运旅人。

从新千岁机场到佳松御苑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,中途的风光却只会让人忘记时间的存在,唯有秋天漫山遍野的红叶,冬天覆天盖地的白雪留在脑海。

作为支笏洞爷国立公园的一部分,定山溪的温泉位处古老而原始的群山之间,与现代都市的喧嚣彻底隔绝。

“您知道,北海道的冬天非常严酷,但我觉得,正是因为这样,定山溪很大程度上保留了自然最原始的样子,有一种遗世独立的、特别的美。”滨野小姐曾经对我这样说。

她为我安排的客房有一整面的落地窗,而窗户玻璃的半步之外,就是国立公园内的纯天然美景,国家指定禁止入内的区域。春阳、夏树、秋叶、冬雪,好像一幅幅的日式屏风画。在这样得天独厚的地方教授茶道,对我来说,真是再理想不过的享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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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时代的“和洋折衷”

作为旅馆的女主人,滨野小姐更喜欢用“宿”(yado)来称呼佳松御苑,因为比起“hotel”,“宿”有着更多东方古典的味道。滨野家族世代以经营旅馆为业,曾在东京、北京工作的她在听到父亲的呼唤后,毫不犹豫地回到了定山溪深处的故乡,担起了“女将”(注:指旅馆女主人)的重任。

在她的悉心经营下,佳松御苑不仅继承了日本的传统特色,还充分考虑当代年轻人与外国客人的需求,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
旅馆客房总体以原木色为基调,遵守日本自古以来的审美,地板则是榻榻米与西式地板的结合,符合现代生活习惯。拉门上的素色和纸,日式住宅里不可缺少的“床间”,与线条简洁的现代家具相得映彰,尽显禅意。

尤其值得一提的是,佳松御苑的每一间客房都有专属的独立温泉,解决了传统公共温泉可能给年轻人、外国人带来的不适应,让来自各地的客人都能拥有充分的个人空间,尽情享受全身心的疗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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佳松御苑的餐厅,由精通北海道当季食材的高级意餐厨师负责,旁边有专业侍酒师推荐口味相应的日本酒、葡萄酒和香槟,晚上还有时尚的吧台服务,为每一个客人调制量身定做的饮料。

环顾四周,精心修整的日式庭院与原始森林,在不同的阳光色调下显出不同的神情,让人难以想象,佳松御苑原本是一家纯粹的日式旅馆,如今的“和洋折衷”是它在经过翻新设计以后,2018年重新开业的样子。而我在这里的茶道课,也是从这一年真正开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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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难恰是简单事

“运水,取薪,煮汤,点茶,供佛,施与人,吾亦饮。”——《南方录》中的这句话,历来被视为茶道的根本,也是日本“待客之道”(Omotenashi)的精髓,却让曾经的我倍感茫然。

这里说的每一件事都如此简单,任何一个初学者不都可以轻松做到吗?直到经历多年的收徒授课以后,我才发现,那些看似简单的事,恰是世界上最难的事。

前面提到,佳松御苑的“和洋折衷”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,但滨野小姐最让我敬佩之处,是她即使身处现代化的环境,也会像最传统的“女将”一样,每天穿着和服招待客人的精神。

旅馆的改造方便是为了客人,主人却不能有丝毫松懈。典雅的和服和得体的礼仪,是日本“女将”的基本功,看似简单,实际上却是从小培养、日积月累的结果。

滨野小姐担心,佳松御苑虽然在硬件上做到了与时俱进,在最关键的服务上却失去了传统精神。她相信,茶道能让她的工作人员内外兼修,体会日本自古以来的待客之道的精髓,从而为客人提供发自内心的最好服务。

他们中既有刚毕业不久的新人,也有从事旅馆业多年的经验人士。作为她多年好友的我,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年接受委托时是多么的惶恐与忐忑。让我欣慰的是,两年的课程下来,佳松御苑的学生们发生了有目共睹的变化,不仅每一个人都学会了点茶,还把他们在茶道中获得的感悟运用到了工作中。

原本端茶都会紧张的年轻人,如今能正视对方的双目,准确地响应客人的每一个要求;能干而严肃的长辈,通过一起喝茶了解了年轻人的想法,据此给与更贴心的指导。

看着他们愈发乐在其中的样子,我甚至觉得,在不久的将来,就要轮到我向他们请教服务的真谛了。

千变万化的茶道,说到底,也就是“喝茶”而已。然而,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,引领我学习了四十多年,即使在游历世界各地后回到家乡,也依然觉得站在最初的起点上。

作者:大塚早苗老师

表千家茶道教授,

花道池坊教授,

现于表千家家督门下的

宗匠(即亲传弟子)处受教,

是宗匠直属弟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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