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道人的特辑:春入千林处处莺

茶道人的特辑

当中国朋友们看到这篇文章时,

春节的气氛已经差不多走远了。

正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我,

刚和学生们渡过了圆满的新年茶会——“初釜”,

沉浸在欢乐的余韵中。

一年又一年,

表面上好像没有太大不同,

回想起来却都如此难忘。

更何况,今年的初釜确实有一些新事。

比如,我终于获得了大德寺瑞峰院的前田昌道住持所写的挂轴,内容是与表千家的历史密切相关的一句诗:“春入千林处处莺”。

1“春入千林处处莺”

每年元旦的早晨,京都的表千家家元都会与家人和内弟子们相聚在不审庵中的残月亭,举行新年的第一场茶事。拥有四百多年历史的残月亭,门户紧闭,只有烛光点亮,继承“茶圣”千利休道统的家元亲自为在座诸人点浓茶,以庄严的仪式感迎接新一年的到来,祈愿所有人无病无灾。

在一场茶会里,挂轴有着重要的含义,以禅语、古诗或绘画的方式表达主人的心意。数百年下来,表千家家元的初釜使用过许多挂轴,千利休的孙子千宗旦写下的“春入千林处处莺”就是其中之一,典故来自中国宋代《北涧居简禅师语录》:

秋澄万水家家月,春入千林处处花。

为问大悲千手眼,不知明月落谁家。

这首诗的意思是,秋水明月、春日繁花是世上所有人家、每处草木都能得见的事物,比喻森罗万象皆为平等,人人都有佛性。千宗旦把其中第二句的“花”改写作“莺”,以此作为初釜的主题,是为什么呢?或许是想给这句诗增添听觉的层次?又或许只是千宗旦的即兴发挥?其实,答案并不重要。深受禅宗“不立文字”影响的日本茶道,崇尚的是使人自觉领悟的“无言之教”。就让这句流传了数百年的“春入千林处处莺”,成为我送给大家的新春寄语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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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釜的布置:大德寺瑞峰院前田昌道住持《春入千林处处莺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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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釜上的茶花:腊梅与红白二色椿

2瑞鼠庆丰年

茶会上使用的道具无一不是主人精挑细选、包含意义之物,而初釜上的一些传统布置很能体现日本的文化特色。比如,初釜的必备装饰品“振振香合”,原型是江户时代日本男童的玩具,在表千家第六代家元觉觉斋的创意下被做成了香合。茶道是从司空见惯的日常中发现和创造美的生活艺术,孩子们玩闹嬉戏用的玩具也是艺术灵感的来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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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釜上的“振振香合”

此外,根据天干地支,2020年是庚子年,作为年度生肖的小老鼠在今年的初釜上也大显身手。在日本民间传说中,白色的老鼠是“大黑天”神的使节,与财富、丰收等美好寓意相连。这次初釜的和果子是虎屋的“丰穰之使”,用金黄色的道明寺糯米团象征装满稻米的米袋,上面印着一只小老鼠图案,非常喜庆又美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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虎屋“丰年之使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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庚子年的初釜,绘有白鼠的茶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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盖置上的小白鼠用毛笔写出代表“子年”的“子”字。

看着茶碗和盖置上的小白鼠们快乐闹腾的样子,我们的心都热切了起来!鼠年是生肖之首,今天在初釜上兴奋不已的孩子们,十二年后,想必已经成长为诚实可靠的出色大人了吧?瑞鼠庆丰年,我在初釜上一边点着抹茶,一边衷心地祝愿我所有学生、朋友们在新年的每一天里都像今日的“一期一会”般快乐、充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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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千利休与细川忠兴的师生情谊

日本茶道认为,人与人之间的邂逅与羁绊对一个人的生命具有重大的意义,老师和学生之间,同门之间更是如同亲人般,既已共饮一碗茶,就有相互扶持的情谊。在之前的文章中,我曾向大家介绍千利休的七位高徒——“利休七哲”中的首席弟子蒲生氏乡,感慨他重情重义的人格。这一次,我想介绍“七哲”中与老师千利休结下深厚情谊的细川忠兴。

细川忠兴,永禄三年(1563年)生于京都,是历史悠久的武士名门细川家的长子。他的父亲细川藤孝不仅精通各类武术,还对和歌、茶道、围棋等造诣深厚,是日本当时数一数二的文雅之士。在这样一位父亲的指导下,细川忠兴一方面15岁就踏入沙场,因出色的战绩受到战国英雄织田信长的表扬,另一方面坚持修身养性,年轻时就在千利休身边钻研茶道。

生性正直的细川忠兴,对千利休的茶道秉持全面遵守的立场,一丝不苟,贯彻终生。天正十九年(1591年),触怒了丰臣秀吉的千利休被放逐,平素与千利休往来的各路诸侯,因为畏惧丰臣家的权势,不敢有所表现。只有细川忠兴与另一名“七哲”古田织部将千利休一直送到了淀川的渡口,将师生情义表现得淋漓尽致。作为答谢,千利休将一把铭为“命”的茶勺赠与了细川忠兴。可惜,细川忠兴的“命”之茶勺在1717年的江户大火中化作了灰烬,今日已不可得见。

庆长五年(1600年),决定日本历史命运的关原之战爆发,细川忠兴投入德川家康率领的“东军”阵营,作为胜利者迎来了乱世的终结。一年后,细川忠兴迎请千利休的儿子千道安担任家中指教茶道的“茶头”,然而遗憾的是,千道安在六年后就离开了人世,未能陪伴细川忠兴到最后。“利休七哲”中,细川忠兴是最后一个离世者。晚年的他在茶室中观看着千利休留下的茶道具,对它们十分爱惜,久久地追思着乱世中不懈求道、最终归于“侘寂”的先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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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大塚早苗老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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表千家茶道教授,

花道池坊教授,

现于表千家家督门下的

宗匠(即亲传弟子)处受教,

是宗匠直属弟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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