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面新闻记者 李雨心
相传在日本的平安时代，人类和妖怪共处，夜晚来临时，会出现许多奇形怪状的妖怪，像是庙会的行列一般，带着狰狞的面孔出现在街巷中，称为“百鬼夜行”。在这个时代，日本妖怪文化盛行，进入了蓬勃而发展的时期，同时，数百种妖怪的样貌特征也在此间逐渐成熟。
有着又高又长的红鼻子与红脸，凭借身后的翅膀可以翱翔于空中的天狗；才识广博而又绝世美艳，迷惑了鸟羽天皇的白面金毛九尾狐玉藻前；有鸟的喙、青蛙的四肢、猴子的身体及乌龟的壳，如同多种动物综合体的河童……翻开日本江户时代中期画家鸟山石燕所绘的《画图百鬼夜行》等四册妖怪画卷，就能看到其共描绘二百零七种妖怪，确立了后世人们所见到的日本妖怪的原型。
但细看这些日本的妖怪，还是能从中找到些许的熟悉感。不管是天狗还是九尾狐，对于国人来讲也并不陌生。日本鬼怪漫画第一人水木茂曾经说过：“日本70%的妖怪原型来自中国，20%来自印度，只有10% 属于本土妖怪。”而日本妖怪的“前世今生”，就藏在这一本记载了中国古代志怪的《山海经》中。
古籍《山海经》
《山海经》东渡与日本的“百鬼夜行”
夸父追日、精卫填海、后羿射日、大禹治水……这些后人家喻户晓的神话故事，皆诞生于《山海经》这本奇书之中。此外，书中还记载了约40个邦国，550座山，300条水道，100多位历史人物，400多个神怪畏兽。袁珂先生曾在《山海经校注》中写道：“吾国古籍，瑰伟瑰奇之最者，莫《山海经》若。《海经》匪特使地之权舆，乃神话之渊府。”
《山海经》版本复杂，其作者和成书时间不详，经西汉刘向、刘歆编校，才形成传世书籍。而这样一本“奇书”，为何影响到了千里之外的异邦日本，并直接影响其“妖怪文化”的发展？国内研究学者认为，在隋唐时期，即日本的奈良时代，中日交流频繁，许多中国的文化传入到日本，比如茶、音乐等等，也包括妖怪文化。也是在此时期，《山海经》跟随来访交流的遣唐使传入日本，并受到日本民众的欢迎。
而到了平安时代，日本进入了“妖怪文化”的盛行时期。传说这是一个人类和妖怪共处的时代，妖怪住的地方，和人类所住的地方，其实空间上是重叠的。“百鬼夜行”，也是这一时代文化的独特表达，于是日本的“妖怪文化”也称“百鬼文化”。前段时间被搬上银屏的“阴阳师”安倍晴明，正是平安时代最活跃的阴阳师。正因平安时代人妖共存，天皇专门设立阴阳师一职用于缓解社会动荡、安抚民心。
《怪奇鸟兽图卷》
妖怪文化发展到日本的江户时代，此时中国的版画工艺和彩色套印技术已流传到日本，出现了许多具有日本特质的仿制《山海经》，以及配以精美画面的怪谈书籍。其中，作者不详的《怪奇鸟兽图卷》记载了数十种奇形怪状的鸟兽。有研究学者认为，这些怪兽奇鸟的来源为《山海经》，是绘画者以明清时期的《山海经图》为蓝本，经过描绘再加以色彩绘制而成的。也是在这一时期，日本妖怪形象已与《山海经》里的妖怪形象有所差异了，更多融入了本土的特色，这从鸟山石燕所绘的《画图百鬼夜行》中就能够看出。
《怪奇鸟兽图卷》
这些日本“家喻户晓”的妖怪 起源于中国
随着日本妖怪文化的不断发展，不少妖怪的形象已经与《山海经》中的描述相去甚远，结合其本土的文化成为了“新”的妖怪。但是也有在岁月变迁中，仍保持着最初状态的“妖怪”。随着日本动漫产业的流行，这些“妖怪”形象在当下被年轻人认为是日本独有的文化产物，其实不然，它们的“根”在中国。
这里不得不提到日本传说中的妖怪——玉藻前。玉藻前据传是由白面金毛九尾狐变化而成的绝世美女，而白面金毛九尾狐与酒吞童子、化身为大天狗的崇德天皇怨灵并列为“日本三大恶妖怪”。
玉藻前
历史上，玉藻前的传说在14世纪就已经出现，原型被历史学家认为是藤原长实之女。但在现存文献中，关于九尾狐最早的文字记录，就在 《山海经》一书。且学界普遍认为，日本狐妖玉藻前的故事是受到中国妲己的故事影响而被创作出来的，并在江户时代逐渐成型。且日本传说中，玉藻前是一只来自中国的九尾妖狐，并化身为绝色美女妲己。随后，“玉藻前”来到日本获得鸟羽天皇的宠爱与信任，被安倍泰亲（安倍晴明的第八代孙）曝光了真面目。
鸟山石燕所绘的天狗
同为“日本三大恶妖怪”的天狗，也能从《山海经》中觅得踪影。天狗最早记载于《山海经》：“又西三百里，曰阴山。浊浴之水出焉，而南流于番泽。其中多文贝，有兽焉，曰天狗，其状如狸而白首，其音如榴榴，可以御凶。”在日本，天狗最早记载于《日本书纪》中。天狗的出现代表着天象异变，这一点和中国天狗的象征意义相同。直到平安时代，日本的天狗也还是《山海经》中所述的形象。
神兽白泽
此外，神兽白泽在日本家喻户晓，动漫《鬼灯的冷彻》《妖怪旅馆营业中》中都有出现。这只上知天文、下知地理，代表着祥瑞的神兽在日本备受尊崇。而白泽最早记录于东晋时期葛洪所著的《抱朴子》中，但有研究学者认为，《渊鉴类函》一书中曾提到“白泽”一词，编者的注释该词引自古本《山海经》，可见关于白泽的记录可能存在于《山海经》遗失的几卷中。
《鬼灯的冷彻》中的白泽
因年代过于久远，古籍《山海经》的成书年代已不可考。现下，人们能够看到的最早《山海经》版本，是晋代学者郭璞的《山海经传》。而在千年以后，日本的“妖怪文化”随着动漫作品流行于世界，备受年轻人追捧。但是，当国内观众看到《夏目友人帐》中被封印于“友人帐”里的各色妖怪；看到《千与千寻》女主误入鬼怪神灵休息的世界，面对满街行走的神灵异兽时，别忘了，说不定它们就来源于《山海经》之中，存在于中华文化的烙印里。
《千与千寻》剧照
部分资料参考：
潘宁，郑爽：《关于与日本“妖怪文化”的对 照研究》；
秦阅， 张成霞：《与 妖怪形象对比分析》；
吴弋斐，于仰飞：《中国与日本动漫妖怪文化研究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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